三年后,你又将认识哪些人,遭遇哪些事,又将远航到哪里呢?
战线长达一年有余的考研终于落下帷幕,最终以复试前进17名的成绩顺利结束,虽然还尚不清楚未来三年等待我的将是什么样的学习生活,但我觉得有必要首先对过去这一年做一个小小的总结。

决定考研是一场豪赌,而且这种感觉绝不是你在决定考研那天感受到的,它是从决定考研到填报志愿到初试最后到复试愈发强烈的,因为你会日渐发现自己在考研中投入的沉没成本不断增大,无论你在那个环节掉了链子,你都将会一无所有。于我而言这种感觉比别人更加强烈,发自内心的说,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强的离开本科学校的愿望,如果我早知道我最后会背负着推免候补第一名的悲情色彩参加考研,我绝对会选择全力为推免而努力。但尽管这份悲情毫无疑问成为了我整个考研路上最大的压力,也不得不承认的是没有这份压力一来我根本不会参加考研,大概率将错失人生中最后进入顶级学府学习的机会,二来若不是这份压力在考研期间迫使我不断努力,我可能也很难取得最后的成功。尽管福祸相依这般写在政治书上的道理听起来很土,但我确实要在成绩公布后的今天感谢过去的失败,它给了我机会更给了我动力,“那些没能杀死我的只会令我更加强大”。

我至今依旧无比认同我在初试之前所写文章里的观点,对于学生阶段的大考而言,考研是最为艰难的。一场选择大于努力的考试,一场错失一志愿就将滑坡千里的考试,诚然由于大学环境的宽松,考研对人肉体上的折磨远比不上高考,但其对人精神的折磨相对于高考有过之而无不及。我还是很乐于重申当初的观点,高考对于高三的考生及其老师、家长而言当然是无比重要,甚至快成为生死之下第一大事,但在现在这个信息化、多元的社会里,高考的重要性其实不如很多人认为的大。当然,其实我觉得说高三不是那么重要或许更为恰当,毕竟一本和大专之间还是有着天壤之别,但学习本身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绝不是靠高三一年能一蹴而就的,高三甚至说高中的拼搏对于绝大部分人只是从三本变成二本,从普通一本变成211的过程,仅此而已。在我看来这并不是什么质变,在现在信息化、多元化同时也人脉关系盘根错杂的社会里,你有真本事是绝不会因为第一文凭不好就活得比别人差的,学习能力强的、有资源的人永远有机会发光。可以说,对于绝大部分考生而言高三一年决定你的量变而考研决定你是否能完成质变,从这个角度来说考研的压力就已经超过了高考。更遑论考研还蕴含着选择大于努力的不确定因素和或多或少的沉没成本。

背负着如此之多精神压力的孤独旅程,绝不会轻易取得胜利,此前我认为能否坚持到底是取得胜利的关键,现在我则觉得学会将这场旅程变得不孤独的人将取得胜利,当然前提是你还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这条路的精神压力太大,纷繁复杂的信息又太多,更有数不清的因素干扰你学习,如果你始终觉得自己是独自在奋斗,那我想你是很难坚持下去的。当初本校初试线刚出时,看着一些保护工科国家线都考不过的人在网上发泄情绪,我第一反应是很不屑的,我觉得如此之低的分数都考不到是不应该找任何借口的,就是没有认真学。但后来我逐渐发觉,我作为一个考研前近两个半月都在家里复习的人这样想是有点“站着说话不嫌腰疼”的,如果我也是全程在学校复习,我能做到每晚1小时高效背诵肖4肖8?我能每个早上在舍友还在呼呼大睡的时候就爬起来背政治刷数学?我能每晚12点前就入睡为第二天的学习养精蓄锐?显然,肯定的回答都是0概率的,而如果没有这些努力我又能取得什么样的分数呢,这很难说,但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将会远不如现在我取得的分数,每每想到这,我不仅十分同情那些在学校备考最后落榜的考生,更对那些在学校学习依旧取得好成绩的表示由衷的钦佩。当然,如果你的宿舍有人一同考研,这些事情或许也就不那么难了,那我只能说恭喜,诚如我在本段开头所说的一样,当你不是孤独的考研,你已经非常接近成功了。然而这对绝大部分人来讲并不是太容易的,现在参加考研的考生很多,一个宿舍多人考研并不是稀罕事,但不在少数的考生只是装出一个努力的样子给家长、辅导员看,逃避工作,如果你跟这样的人一起备战那最后难免落得双双落榜的下场。

但令我觉得很庆幸的是,我发现绝大部分考研名师是能够抓住这个痛点的。所谓“教育”,教书育人缺一不可,哪怕到了考研这个阶段依旧如此。不过这里的育人不再像小学初中那样传授如何“做”一个人,更多的是告诉你考研究竟意味着什么——考研绝不是结束,而是一个新的开始。我至今还记得张宇老师说的辛巴的故事和他在考前回忆2020年给第一届疫情考生的祝福,还记得徐涛老师说的人生中的“否定之否定”,还记得腿姐每天清晨活力满满的开头,还记得石雷鹏老师“永远不要停下前进的脚步”……虽说在当今的互联网大环境,这样的鸡汤早已不受欢迎甚至是饱受骂名,但对于饱受煎熬但又站在人生关键十字路口的考生而言,这些是支撑我们走出孤岛的巨轮。虽说很多考生可能只讲这些当做紧张学习之余的消遣来听,但我想你哪怕因为这些文字而短暂的笑过、思考过,他们的意义就已经实现了。

我说这么多并不是为了标榜我有多努力战胜了这些困难,更像我20年江苏高考改革依旧选择复读的朋友所说的一样“如果再让我来一次,我绝不会这么选了”。虽说我们最后都取得了令自己满意的成绩,但其中所冒的风险,付出的努力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回过头来看,我当初绝对有选择的权力,但凡我大三下的课程多努力一点点,但凡我选择了重修高数,但凡我在面试前多准备了些知识和回答技巧,我想我现在已经在以准南航硕士的身份研究学习了。如果真的让我回到当初,我一定选择这条我未选择的路,并不是因为它有更光明的前景,而是这条路踏实的令人安心。

回首我读书的道路,我毫无疑问是一名赌徒,一名赢了一路的赌徒,高考的平行志愿大概是我最安稳的一次选择。小学,家长选择让我提前入学,赌我是块读书的料,赌我小小年纪能不被人欺负,总的来说,他们赌对了。小升初,我在就读私立和本区就读的大浪潮下,在手里几乎没有保底的情况下追随曾在我小学名噪一时的学姐去十几公里外的公立初中参加入学选拔,最终我不仅成功被录取,还拿回了1w元的择校费用,中考结果更证明这可能是我做的最正确的选择。中考,我以仅比分数线高一分的成绩来到南京市最好的高中,仅仅一年,我又在暗恋的精神支撑下杀入到快班里,尽管我因此饱受了两年的精神折磨,但不管怎么说最终高考的结果是好的,况且精神折磨也不是竞争更强的环境带来的,更多还是分到没有能说得上话的人的班里的孤独,我更愿意归因为我运气不好而不是我真的选择错了。最后就到了跨专业、跨层次参加考研,当我在复试之前回顾我这一路,我想起了近代史最著名也最“成功”的赌徒国家——日本,他们一路豪赌先后力克对他们而言曾显得无比强大的大清、沙俄和德国,从一个险些被殖民的东亚小国一跃成为世界强国,直到二战初期他们都还在一路高歌猛进,似乎要完成他们那狂野的梦想了,但后来的故事也可谓人尽皆知了,日本看似赌赢了珍珠港,却在中途岛因为骄傲、自大甚至是诸多运气因素输掉了自己大半的筹码,中途岛的失利也注定了其必将失败的结局。许多人给日本的评价是“哪有赌徒一直赢”,你赌赢的无数局往往都抵不上你赌输的最后一局,那时我常常担心,考研复试是否会成为我的“中途岛”,三月里日日刷c++到12点,最后几日吃饭都在看深度学习和网络安全视频,我太明白我真的输不起了。不过也如我在考前所写文章里说的一样,迄今为止,我都还是考场上的常胜将军,考试已然成为我的主场。

这些“赌赢”的经历自然有运气成分,但我认为更多还是实力使然,相近的实力下,拼的就是面对未知做选择的实力了。既不自傲又不自卑,这便算是做选择时最好的状态,但了解自己又何尝是件容易的事呢?尤其是这种经验往往在失利中收获,你很难从一段很成功的经历里去更清楚的把握自己。我觉得这个问题在考研里也是很显著的,在初高中这种集体学习的阶段,你有无数阶段性考试帮助你了解自己当下的优缺点,你也因此更容易进行查漏补缺。考研期间尽管也有模拟卷,但一方面数量远不如初高中阶段的,质量更是良莠不齐,再加上考研又是自学,每个人的进度和科目时间分配也是大相径庭,因此这些卷子也很难发挥什么效果,你是否了解自己和十二月份考试的差距,也就显得尤为重要。

我的考研整体上很像对高考拙劣的模仿,我妄图复刻高考准备阶段的许多经历,但我自己也很明白是徒有其表的。推免结果出来的那天,我去爬了紫金山,此前最熟悉的上山道因施工封闭了,我选择了一条陌生的路上山。虽说此前我对推免并不抱有什么希望,但真的在面试后还未出结果的节点上,总会对好的结果抱有最大的期望。时至今日我也很难形容那种心情,一种很平淡的失望吧。因此这次登山远没有高三时那次从觉得未来乌云密布到最后立志从当下再开始的心情转换,我当时还觉得这不过是考研路上一段令人略感失望的小插曲,未曾想到这般差点轻松上岸的经历能带来多大的心理压力。今日玩笑般的看来,这次爬山是进行早了,安排在12月3月甚至是1月或许是更加合适的。下山后我一个人去二刷了《奥本海默》,这是我第一次在影院二刷电影,作为一名对二战历史相当感兴趣的理工男,在这部极为出色的影片里确实感触颇多。此后,略带不一样色彩而又平平无奇的复习时光也就继续按部就班的行进下去了。

尽管我在很多环节行高考故事,但考场上的感觉确实和高考大相径庭。考研数学毫无疑问是我在历来大考中发挥的最差的一次,初高中阶段我虽文科不好,但在中高考里我语文英语至少都是稳定发挥甚至略有超常。但考研数学我的的确确是在考场上乱了阵脚,因为明白数学有多么重要,也太害怕在考研遭遇滑铁卢,也是准备远不如高考充分,我完全没有像高考那样做到能快速进入做题状态,按部就班的解决遇到的一个个困难,我几乎全程都在一个浮躁的状态,又担心时间不够又担心分数不够,因此很多本该拿到的分没有拿到。如此糟糕的感觉也让我考试后根本不敢对答案,几道蒙的选择题我已无法在考试结束的两个月后求证幸运女神是否站在了我这一边,但至少另外三门没有辜负我在它们身上所付出的精力,最终带着我跛脚的数学成绩涉险过关。

在考研圈,有一首小诗颇有名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发展时区,不用嫉妒或嘲笑。纽约时间比加州时间早三个小时,但加州时间并没有变慢。有人22岁就毕业了,但等了五年才找到好的工作。有人25岁就当上CEO,却在50岁去世。也有人迟到50岁才当上CEO,然后活到90岁。有人依然单身,同时也有人已婚。奥巴马55岁就退休,川普70岁才开始当总统。世界上每个人本来就有自己的发展时区。身边有些人看似走在你前面,也有人看似走在你后面。但其实每个人在自己的时区有自己的步程。不用嫉妒或嘲笑他们。他们都在自己的时区里,你也是。生命就是等待正确的行动时机。所以,放轻松。你没有落后。你没有领先。在命运为你安排的属于自己的时区里,一切都准时。”,其尤其为许多二战考生所喜爱。如我前文所言,你把这样的鸡汤当做奋斗的精神支撑是没有问题的,但你不能把它当做真理或是人生信条。这首诗来源于美国,中文版本是翻译来的,在美国gap year不是什么稀罕事,就业阶段也有人讨论在三四十岁的中年拿几年来间断性退休。美国的中产(非底层)面临的是什么样的社会?相比于中国,其选择更多元化,社会宽容度更高,压力也显然更小。毫不留情的说,在同样的青年时期,他们的人生就是有更大的容错空间甚至可以说有更多时间可以挥霍。这倒不是说高考复读/考研二战不合适,而是在这片竞争更大的土地上你必须认识到你的选择其实隐含了相当大的代价,你应当更谨慎的权衡利弊并同时做更充分的准备,鸡汤可以是你奋斗的力量源泉,但不能变成你浪费时间的借口。我觉得这首诗更大的意义是,你生命中的好与坏应当是与自己的过去和潜在的未来比出来的,而不是与别人,同龄人比较出来的。可悲的事实是,你能发现你努力了一辈子可能还比不上他起点的人,如果你始终与这种人比较,你会慢慢觉得一切努力拼搏似乎都毫无意义,失去欣赏自己生活中美丽的眼睛;但也能发现有人可能努力了一辈子都还比不上你的起点,若你满眼都是这样的人,你将失去进取的动力,错失许多你本该遇到的风景。

茨威格曾说“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他的价格”,想想我过去大考遇到的幸运,似乎还皆是如此。中考体育遇雨,延期一周,我正是在这多出的一周苦练实心球最终艰难取得体育满分。然而在不久后进行的英语上机考试里,作为在模拟里为数不多满分的考生我却在正式考试丢掉了一分,一来一去似乎这正是那天赐一周的代价。高考遭遇新冠疫情,延期一月,我作为基础本不那么扎实的考生多了关键的30天调整心态,查漏补缺,而又诸多高手因为这一个月似乎有些道心破碎,在7月的高考发挥失常。时至今日我依旧认为疫情改变了我高考结果,若不是疫情第一年学校各种政策的匆匆调整,我大概很难最后以一个良好的心态迎接高考。但疫情也无疑给我的大学生活蒙上了厚厚的阴影,整个大一大二几乎没有任何社交活动,每日沉浸在不知道明日还是否有外出自由的恐惧里,核酸,苏康码,行程码,这些东西贯穿了那数百天的灰色生活,在大三更是因为疫情政策大调整导致学校提前放假,我也因此在专业核心课上考出了我笔试科目第二低的分数,可以说这也是我放弃保研甚至有些厌恶本科学校的直接原因。有时我会畅想,如果疫情真的在武汉解封后彻底消散,又或者根本没有疫情,那我会度过一个怎么样的四年呢。现如今,我倒很难说考研过程中有多少幸运因素,但正如前文所言,如今拿着拟录取资格的我来看当初保研失败就是一种幸运。不过因为与家长沟通不利,跨考,无科研经历,非本校等诸多不利因素影响,时至今日我也没能确定研究生导师甚至是未来三年能否学一个我感兴趣的方向。双选会就要来了,未来这三年又会是一段什么样的时光呢?

当我现在做着一个比绝大部分人都更复杂的本科毕业设计而又能尽自己最大努力解决我所遇到的一切问题时,我发自内心觉得我本科学校看走眼了,短短三个月,我接触、学习了五种编程语言,也学习了若干新软件,更高层次的高校认可了我的应试能力。我也许对科研不如有些人有热情,我也许比有些人更贪玩更爱偷懒,我也许不像有些人那样懂得巴结讨好,但当初你们以一名之差将我挡在门外真的已然成为你们的损失。